地牢里装饰的很干净,甚至可以算得上一尘不染,其间没有桌椅和床铺,只有四面被柔软兽皮严密贴裹的墙壁,以及脚底下两层厚实的毛毯。

    这样的装饰,若非墙上那几枚新嵌进去的铁环,以及连在铁环上的那数条铁链,放眼望去,真是愧对“地牢”这两个看一眼就能让人浑身发凉的字。

    地牢中不透光,厉无归的到来,为这里带来了短暂的光明,引得瑟缩在角落里的犯人微微皱眉,转头向他看来。

    犯人是头些天被革了职的晏柳。

    世间事奇妙的很,昔日座上宾,今朝阶下囚。

    晏柳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脚踝之间连着镣铐,脸色苍白如宣纸,蜷缩着不停咳嗽,大半夜见了眼底冒杀气的厉无归,也只是淡淡的瞥过来一眼,并不说话,仿佛早已看淡生死。

    厉无归在地牢门口站了一阵,等不到晏柳的任何反应,心里没来由烧起股火来,他随手将灯盏挂进墙上的铁钩,阴沉着脸色朝晏柳走过去。

    厉无归很高,肩膀也宽,相貌又生得过分凌厉,映着身后跳动摇曳的烛火,在身前压出一大片暗色阴影,不偏不倚地将晏柳彻底笼罩起来。

    厉无归尝试心平气和地对晏柳说话,然而一开口,便不由自主地带上煞气。

    厉无归道:“晏柳,你跟我说实话,当年陷害厉家那事儿,果真是你向珩王提议的?”

    晏柳不回话,只是咳嗽,于是厉无归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待问到第三遍时,厉无归已经伸手掐住晏柳的脖子。

    在厉无归的手中,身形瘦削的晏柳简直比一只小鸡崽还更脆弱些,被厉无归只用一只手就拎了起来,背抵墙壁,脚尖堪堪点在地上,一张脸涨得青紫。

    然而晏柳脸上的表情却是嘲讽的。

    晏柳断断续续地含笑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全都是我做的,事到如今,我只恨……只恨时运不济,恨老天爷竟没让你……没让你死在战场上……!”

    “砰”的一声,晏柳被厉无归扯着头发,闷头恶狠狠撞在墙上。

    一时间,晏柳被撞得有点懵,墙上的兽皮很软,是为了提防他寻死特意贴上去的。晏柳捂着额头,只能感到一阵令人恶心的钝痛。

    半晌,厉无归终于松了手,任由晏柳软软滑下去,居高临下的低头看着。

    一阵寂静,突如其来的疼痛和长时间的饥饿,似乎让晏柳暂时失去了继续嘲讽厉无归的兴趣。

    晏柳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不能狠打。厉无归垂眼看了他一会,索性也跟着在他面前坐下来,重新恢复了进屋时的好脾气。

    厉无归反反复复地问:“晏柳,你当初接近我,究竟是因为想和我在一块,还是因为得了珩王授意?”

    “咳……咳咳,这些话你每天都要问三遍,我都听腻了。”

    闻言,晏柳半撩起眼皮,用那种令厉无归感到十分熟悉的温柔语气说:“我接近你,当然是因为真心喜欢你……”顿了顿,蓦地凑前来,毫不掩饰眼底的讥笑,“你想听我这样回答你么?永亭侯?”

    “然而事实却是,我一心只想着如何除掉你,如何在珩王殿下面前露脸,如何让自己做到人上人。所以……莫要再同我说什么废话了,如今我已落在你手上,成王败寇,要杀还是要剐,随你的便吧。”

    晏柳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安静的闭上了眼,留厉无归独自带着满腔怒火,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