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持续了两个时辰,该说的都说完了,考虑到自己来这之前,曾让云意欢帮忙看着时间,超过三个时辰就派人来找他,厉无归不敢再耽搁,匆匆告别一个劲往他身上黏的弄荷,逃荒似的跑了回去。

    至回去的路上,厉无归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只因弄荷与他说的话。

    弄荷说,连州刺史陈善,就是陈水。

    陈善就是陈水,陈水就是陈善,陈水有解离症。

    一路上,厉无归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再联想苻木木口中的“陈善”,与自己所见到的陈善判若两人,心底忽的涌出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

    厉无归听说过解离症,但在厉无归的认知中,这应该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怪病,有没有还得另说。据传,解离症是一种离奇的癔症,患此症者,总会时常失去过去某一时段的记忆,身份认知,从而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是一个身体中住了两个,甚至更多魂魄一样。因此也有人说,这种病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中邪,是撞鬼,生这种病的人全部应该被烧死。

    然而弄荷现在对他说,陈水就生了这种病,所以才有了陈善。

    据弄荷说,陈水当年因为得罪了武林中某个大人物,走投无路,才不得不寻求官府庇护,而珩王便是在那个时候将陈水收入麾下,让他去做污蔑厉家的伪证,并发誓事成后,不仅不会杀掉陈水,还会帮助陈水改头换面,让他能以一个陌生的身份重新开始。

    后面的事厉无归就都知道了,陈水在帮珩王将事情做成后,便改了模样和名字,来连州做了这个刺史,多年来贪去的多半银钱,也是被运去了珩王府,供珩王豢养私兵。

    只是在坏事做多了之后,陈水心里那点仅有的良知竟开始冒头,折磨的他夜不能寐,还让他得了这种怪病,从而又有了陈善。

    原本只是一个虚假的化名,是陈水费尽心思对外扮演的角色,如今却成了一个“真实”的人,并与曾经的陈水争夺起身体使用权,成为陈水不敢对外宣之于口的难言之隐。

    说起来,陈水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弄荷言之凿凿,逻辑上似乎也讲得通。

    因为如果真是这样,似乎就能解释,为什么苻木木口中草菅人命,强抢百姓田宅的大贪官,会忽然变成一个爱民如子,事必躬亲的好官。

    ……可是这也太离奇了!

    厉无归有功夫傍身,脚程很快,若是短途赶路的话,有时比骑马更快,所以从客栈离开后,不到半个时辰,便从城西利落赶回了王府,一进门,迎面正撞见准备出去寻他的云意欢,当即将事情粗略说给云意欢听了。

    厉无归道:“云意欢,你从前时常在江湖上走,可曾听过何必微这名字?”

    把这话问出来的时候,厉无归心里其实也没底,因为弄荷的样子实在太年轻了,看着应该是近两年才冒出来的人物。可是自从几年前,云意欢在去边关的路上救下他之后,便就一直跟在他身边,很少去江湖上瞎混了,应当是不认得弄荷这种武林新秀的。

    但令厉无归没想到的是,他原本只想碰运气,却不料云意欢在听到“何必微”这三个字后,眼睛立马就瞪得老圆,比铜铃还大。

    “什什什什什?!哪个何必微?你再给我说一遍,今天见你的,确定就是何必微?”

    厉无归重重点头,“不能确定是真的,但他确实是这样自我介绍的,他说他叫何必微,还说即便说给我听,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便想着回来问你一下,看看他究竟是哪尊大佛,惹不惹得起,别又像那些苗疆人似的,手里藏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整人玩意。”

    云意欢诡异的沉默了一下。

    “啊这……你真是捡着了,厉无归我告诉你,你可真是捡着了,幸亏你跑回来问我了!你鲜少在江湖上走动,所以不明白江湖上的那些阴私事,那江湖纷争啊,靠得从来都不是你打仗时带的千军万马,而是靠大伙有仇报仇,互相挖坑,谁能活到最后才算是赢了。而你口中的这个何必微……手段比苗人更多,你惹不起的。”

    厉无归听了,忍不住皱起眉来。

    尽管听着是个硬茬,但厉无归自小在京城长大,除了几次征战外,鲜少离开家,至于云意欢口中所说的那些稀奇事,于他而言,左不过只是些上不来台面的小鱼小虾罢了,从未留意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