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归在这边敷衍了几句，不消片刻便提出返回，给拓跋烈留出了足够多的时间去应对。
回去的路上，厉无归没有骑马，而是靠两条腿慢悠悠的往回晃。他本就满身酒味，手里又提着酒坛子，走起路来歪歪斜斜，偶尔还要坐到路边休息一下，看着真就是郁思难解，借酒消愁的一副醉醺醺模样。
不多时，追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便悄悄离开了。
厉无归靠在一棵大树旁边走，十根手指织成网，看点点月光从他的手指缝间漏下来，洒在脚边。
他在赌，他猜晏柳那边一定能逮到人。
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仔细琢磨了好几天，厉无归终于从拓跋烈可以算得上是毫无破绽的逻辑中，揪出了几点不对劲。
不是从拓跋烈告诉他的这件事里，这件事似乎哪里都说得通，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厉无归是从拓跋烈告诉他的这件事中跳出来，尽量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拓跋烈这几天的表现。
拓跋烈说自己爱赚钱，不止是南周，东边的大燕境内与西边的越陈境内，也有许多他的产业。可是仔细想想便知道，拓跋烈做主开的那些妓/院，胭脂铺子等等，向来都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若是真的为了赚钱，以拓跋烈的势力，反倒不如偷偷的在北池卖一下私盐，既省心又省力。
再有一个，拓跋烈曾经说，要等到他自己觉得走投无路，跑到客栈去寻求帮助时，他们二人才会见面，可是为什么这还没过去几天，拓跋烈就从暗处跑出来，巴巴的上赶着来倒贴他了？
更别提在第一次见到之后，拓跋烈似乎对带他回北池一事，表现得十分心急，曾在一天内派人传来三四封书信。
至于拓跋烈所说的，关于他的谣言已经被传到京城，这就更可疑了。厉无归实在想不到，若是让这种乱七八糟的谣言传播开来，除了拓跋烈，还有拓跋烈的北池，还会有谁得到好处。
南周昔日领过兵的两位元帅，老的通敌，小的又算不上一个正宗的南周人，这话要是真的传到戍边将士们耳中，不知又会折腾出什么风浪。
而且……
拓跋烈待他的态度，未免有些太亲热了。
设身处地的想，即便是他们二人真有些亲戚关系，但他已经在南周生活了二十几年，更是领着南周的兵打过仗，手上沾着无数北池人的血，北池人就算再不计前嫌，民风开放，恐怕一时也难放得下这种血海深仇。
尤其是拓跋烈今天传信来，告诉他自己立即就要起身返回北池，问他要不要跟着一块走。
拓跋烈的所作所为，从头到尾看似非常合理，却似乎总是不肯给他时间思考，逼他迅速做出决定。
厉无归觉得，拓跋烈之所以这样急，或许是因为北池皇室那边真的出了事，但还有一种更大的可能，就是拓跋烈在撒谎。
因为在撒谎，所以不肯给他时间深究。
因为连州乃是非之地，所以才这么着急离开。
因为怕他不走，所以才故意把那些谣言散播出去，让他日后在南周再无立足之地。
或许连州对于拓跋烈来说，其实是个是非之地，也说不定。
而在如今的状况之下，这样风景秀美，民风和善的连州，究竟还有什么能令拓跋烈深深忌惮？
是不是只要他多在连州待一天，就多一分拆穿拓跋烈谎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