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又湿又冷,好像不断冒出寒气似,比冬天还要冷。

    刚刚下过雨,雨水滋润着地面,奈奈生感觉到自己贴着地面睡衣已经沾满了泥浆,柔顺棕色长发也湿漉漉地搭脖子上,像冷血动物一样湿冷滑腻。

    少女意识到,这种环境下,她怎么努力也是睡不着。

    好冷,头也好疼……奈奈生打了个寒战,接着是一个又一个喷嚏,荒地里响亮地响起,怎么也止不住。脑袋疼得要命,少女摸了摸自己额头,一片滚烫。我发烧了吗?大概吧。

    不,不行,不能这么下去,奈奈生想。不管是不是做梦,如果放着自己身体不管话,一定会完蛋。梦里生病而死之类,完不能想象。平时生病,奈奈生总是自己想办法照顾自己,这次也一样,她没有想过向任何人求助。

    奈奈生坐直身体,双手抱肩。她双手止不住地发抖,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这种深入骨髓寒意。躺地面时候还不觉得,当奈奈生坐起来,迎面吹来冷风加剧了身体寒冷,奈奈生咬住牙齿,十分勉强才挺直了腰。

    没关系,我可以……奈奈生对自己说。她已经习惯于忍受各种困境了。没关系,奈奈生,你一定没有问题!嘴角勾勒出一个苍白而虚幻笑容,少女摇摇晃晃身体终于稳住了。

    人们生病时候总是格外脆弱,尤其是现这么冷,奈奈生忍不住一遍遍回想曾经有过温暖。记忆中温暖,似乎部来自于母亲,生病时,床边用手掌摩挲着她额头,彻夜不眠照料她母亲。

    妈妈,妈妈,生病时也曾经无数次心里呼唤着这个亲切名词。

    然后没有任何人回应,房间里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声音。妈妈,妈妈……后来她生病时不再流泪,不再脆弱,也不再想念妈妈。她明白自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望。

    那时,少女总是床上躺一整天,等到感觉稍微好一点,自己挣扎着爬起来。或者到水龙头底下接一杯冷水,或者空荡荡房子里翻出一块面包,自己照顾自己,直到病好。总归没有人指望,如果她不照顾好自己,还有谁来照顾她呢?

    总归没有指望。

    自己一个人关房间里生病,也没有那么可怕,她已经是大人了,不是软弱无力小孩子,不需要谁来照顾她。这次也一样。奈奈生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光洁额头布满了汗水,冷和热,身体里轮流交替。她又想起了妈妈,明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妈妈了。

    六岁之前,奈奈生仿佛曾经有过一位温柔母亲和一个幸福家庭,但是随着父亲染上赌博恶习,本来还算富裕家庭渐渐变得贫苦。后,年轻母亲忍无可忍地离去。母亲曾经试图带年幼奈奈生离开,却被父亲阻止了。父亲说,奈奈生是他唯一女儿,绝对不能被妻子带走。

    年幼奈奈生抱着布娃娃呆呆地坐椅子上,看着年轻父母争吵,两人愤怒而扭曲面孔再没有往日平和笑容。奈奈生满心恐惧,直到父母作出决定:

    “好吧,奈奈生留给你,但是你要向我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奈奈生。”

    “奈奈生是我女儿,我当然会照顾她。”

    随着父亲应允,年轻母亲蹲下身来,亲了亲依然一脸茫然女儿。这张稚嫩面孔,甜美而可爱,眼睛里带着惹人怜爱惶恐和悲伤。如果平时,年轻母亲一定会紧紧地抱住她女儿,给予温柔安慰,但是这个时候――

    “奈奈生……”

    “对不起,奈奈生……”

    “妈妈对不起你,以后日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年轻女人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心里何尝不明白,不管她丈夫怎样再三保证,一个疯狂赌徒,又怎么可能会温柔地照顾一个六岁小孩子?就算这个六岁小孩子是他唯一女儿,又怎样?

    年幼孩子睁着清澈眼眸,默默地望着悄然关合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