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他的手掌终于从脑后挪开,宋凌大口喘着气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理了理身前的衣裳,又低头看向段宁。

    他此时也坐起了身,手指缓缓系着衣襟,修长白净的手指在领口翻动,含笑的眼神却始终盯着她。

    他明明是在冲自己笑,宋凌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分明是势在必得的笑,是看穿一切后骄矜凌人的笑。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凌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裳,虽然略有些凌乱,却也不至于叫人看到她的裹胸,她心里稍微放心了些,猜测着他应该不会是知道了这个。

    她抿抿唇,抬眸,“你快些起来吧,叫择春把衣服拿出去晾了,就洗洗就寝了。”

    段宁仍是温顺听话,按着她的吩咐做事。待段宁端着洗过衣服的盆出去倒水时,宋凌才偷偷地换上了寝衣。

    一夜无事发生,她还是没能知道段宁究竟为何以那样的笑看着她,她问不出口,他也缄口不言,如常地与她相敬如宾,温和有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宋凌暗想,这样也好,或许他真的只是笑笑,是自己解读过了。他没有反应,便说明了一切。

    便说明,他并未发现什么。

    宋老爷办事向来有着商人惯有的干脆利落,没几天便与一家茶园的人商量好了时候,不知听谁说的清明时采来的茶叶新鲜又好,便急匆匆催着宋凌二人出发去采茶。

    宋凌一身懒骨,不愿意动弹,临到了出发之前还坐在太师椅上扶着把手,一副站不起身到样子。

    段宁见了只扫一眼,淡淡道,“本该命别人去做的活儿,爹叫你去,便是要治治你的懒病,你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意思?”

    宋凌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应了声,一鼓作气站起身来说走就走,与段宁一同上了往茶山去的马车。

    她本想与段宁一同骑马去的,她爹却如何都不愿意,说她骑马向来没个准数,若是去骑到茶园里踩坏了人家上好的顶尖茶叶,他岂不是要亏?

    宋凌撇撇嘴,只好作罢,她自打经历了上次那小马失控的事,便不敢觉得自己骑马技术多么好了,只觉得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她还是不冒这个险的好。

    马车在琉城内时跑得稳当,到了山区,脚下就颠簸起来,车内的宋凌起床便被拉上了车,还什么也没吃,又叫马车一晃,只觉得五脏六腑朝上翻腾,肚子里空落落的虚感让她无力地趴在腿上,双手捂着腰腹说不出话。

    段宁是诧异于她今日话少,才睁开眼瞧了一眼,却发现她早已趴在一旁没了动静,只是身子在不停颤抖着,似片落叶于风中飘摇不定,将要落下。他心中一乱,叫了她一声,却没有回应,像没听到一般,仍是将头埋在膝盖处抖动着。

    他蹙眉,换坐到她的边上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她竟整个人倒了过去,他迅速地伸手搂住她的后腰,将她上身直靠起来,扶着她生怕她再次摔过去。

    不知怎么,他莫名地心惊,轻声又唤了一遍她的名字,见她仍没反应,伸手去抬了她的下巴,这才发现她面色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双眼微睁着望向他,终于给出了一丝虚弱的回应。

    “我...我...我好饿...”

    若是搁平时,段宁定要嗤笑一声,笑她两句,此时段宁却如何也笑不出来,她的神情语气无一不在告诉他,宋凌这会儿再经不起他开什么玩笑。

    他慌了,轻将她拢在胳膊里,以免因马车颠簸倒下去,另一面扬起车帘,想叫停拉马车的车夫,这才发现外面已然变了景象。

    琉城城内的繁华街市已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翠绿欲滴的茶园,和许多男男女女穿插在茶树之间采茶选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