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闻言,乖觉地去取了一把精致的匕首来,奉于丛霁。

    丛霁接过匕首,一面娴熟地把玩着匕首,一面端详着幼鲛。

    他正思忖着是否要先割块鲛肉下来,尝尝滋味,却未想,匕首堪堪触及幼鲛的肌肤,他居然心软了。

    死于他手中之人不计其数,他连人都杀得,区区一尾幼鲛而已,为何会心软?

    经过一系列的变故,他早已失去了原先的那副柔软心肠,而今的他分明心如铁石。

    他猜不透自己的心思,懒得再想,左右这幼鲛已然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若心软,先养着便是了,且他年不过二十又七,如日中天,离驾崩尚早,不急着食用鲛肉。

    于是,他将匕首往地上一掷,又以指腹沾了药膏,继续为幼鲛涂抹。

    不知为何,他直觉得幼鲛这一身的伤痕甚是碍眼,必须快些养好才是。

    温祈原以为自己将要见血,浑身瑟瑟,却又不敢挣扎,生恐激怒了这暴君,以致于命丧当场。

    见这暴君丢了匕首,他才小心翼翼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候,他方有余力感到羞耻,遂慌忙伸手捂住了肚脐下方的鳞片,这些鳞片里头藏着他作为雄鲛的象征。

    纵然他眼下居于鲛人的躯壳之中,无需穿衣着裳,可他生前乃是已及冠的凡人,且无袒胸露/乳的癖好,在外人面前,该当衣衫齐整。

    丛霁见状,心下了然,并不为难。

    他将幼鲛其余的伤痕悉数上过药后,便将药膏递予了幼鲛。

    温祈自丛霁手中接过药膏,会意,马上背过身去,为自己上了药膏后,又将药膏还予丛霁。

    丛霁并未接药膏,而是柔声道:“这药膏一日须得上三回,你莫要忘了。”

    温祈一怔,忽闻丛霁叮嘱道:“药膏彻底吸收前不得下水,切记。”

    这暴君为了登上皇位机关算尽,足下白骨累累,全无恻隐之心,却为何多次关心于他?

    ——用海水为他擦身,用香脂为他润唇,问他疼不疼,为他上药膏,体谅他的心情,还叮嘱于他。

    温祈满腹疑窦,但仍是乖巧地颔了颔首。

    丛霁已将所有的奏折批阅完毕,左右无事,遂于幼鲛身侧坐下了。

    温祈全然不知丛霁究竟意欲何为,静默地等待着自己身上的药膏彻底吸收。

    片晌后,他怯生生地望向丛霁,又指了指水池。

    “你若是难受了,便回池水中去罢。”丛霁手下酷吏众多,他亦亲自动过手,可被这幼鲛怯生生的双目一望,他竟然再度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