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邓川招呼也没打一声,直接拎着书包从学校后面围栏翻出去了。

    “作弊”之上又加了一个逃课的处分。

    下午三点学生们都还在学校,大人们也纷纷在忙着工作,一眼望去只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街头聊天,穿着校服出现的邓川无疑成了最扎眼的那个。

    他一手拎着包,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游戏厅,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你们两个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没有作弊?”回想起这句话,邓川依旧如针刺扎在心头。

    让他想起了当年那些不好的回忆——

    九岁之前的邓川尽管有些顽皮,但依旧是家长眼中的好孩子。

    那时候的邓杉对他这个浑小子头疼得很,每天就像猴似的上蹿下跳,他总想逮着机会好好教训自己的孙儿,因为没别的可讲,他只能蹲着孙儿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去“挑挑刺”。可谁知,那个还不到他胸口的孩子蹦蹦跳跳地举着两张试卷就从学校大门冲出来。

    老爷子一看,又是满分,只得把教训的话咽到肚子里去。

    那时候的邓川哪哪都好,旁人见了都说长大会有出息。

    小邓川虽然有父母宠爱,再加上那几年父亲包了工地赚的钱也不少,但他一点也不娇生惯养,也不会为自己的小成绩而洋洋自得,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这份品性确实难得。

    父母每年长假都会带着他去各地游玩,增长见识。

    见过大城市繁闹的邓川也时常会跟着爷爷到乡下去,他沉得下心也不会觉得山林田野枯燥,不胜其烦地听着村里的老人们讲从前的事,帮助爷爷干一些活。

    那时候邓杉生怕孙子会像自己的小儿子一样性子太过优柔,到时候容易受人欺负。每回等到他家里把他送来时,邓杉总要源源不断为他灌输“要是被欺负,一定不要憋着”的思想。这是他自己能从天灾后活下来学到的,也是他运用了大半辈子的道理。

    可邓杉又想了想,万一这小子自己去乱闹事怎么办,现在的人都开始接受教育,自然不会像以前的人那样粗野。他咬了咬牙,又憋了一句:“当然也不能欺负别人。”

    小邓川蹲在西瓜田里,扬起白净的小脸,咧嘴笑道:“爷爷,我记住了。”

    九岁以后,直到母亲去世。

    那个上蹿下跳的“小皮猴”抱住听闻消息从乡下赶来的爷爷的大腿,哭着喊着要妈妈。

    邓川也是从这以后,开始变得沉默起来。

    这个时候恰逢父亲包的工地里出现了问题,那时的邓川还不太懂,只是听大人说似乎是那个与父亲称兄道弟,经常上他家来的叔叔捣的鬼。

    刚刚失去妻子的邓禾为此忙得焦头烂额,上面没有补全款项,下面又有十多个工人拖家带口等着这笔工钱讨生活,他一咬牙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先把人家的工钱还上。

    那时邓川家中过得最艰辛的一年,老爷子担心他们,隔三差五就跑来看他们,为了省城乡巴士的钱,经常就这么蹬着三轮车,带上家里种的东西,骑行二十多公里路耗上两个多小时过来照看他们。

    之前为了给小儿子娶媳妇,邓杉基本耗完了半辈子积蓄,剩下的这些怎么也不够填补漏洞。

    因为有爹在旁边鞭策,邓禾咬着牙到处找人先商量欠款的事情,然后找了份工地上的活开始当起了水电工人。